所以说,无论是什么习俗,都有其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,原本端午节洒扫庭院悬挂艾叶菖蒲是为了杀菌消毒,喝雄黄酒是为了驱毒辟邪,而且这些纯天然的中草药对人们的身体也大有裨益,却也因此被传得神乎其神,以至于传承到现在就衍生出这么多恶习出来,果真是福祸相依啊!
一路上走走停停的,逛了许久,除了买那些小吃,还买了黍米和雄黄,艾叶和菖蒲倒是可以自己直接去河边采来便是,只是那箬叶就得买了,毕竟她们现在是住在城中,附近并没有箬叶生长。
直至晌午,她们总算是回到客舍,大包小包的扛了进去,江诗蕴作为伤患,本不该提重物,可是连赵婉瑶都帮忙提菜篮子了,她也不好意思光着手进去啊!
正准备跨过门槛,突然听到附近似乎传来一阵虚弱的哭声,江诗蕴抬起的脚忽地顿住,一边仔细分辨方向,一边慢慢把脚从门内挪了出来。
“蕴儿,不要管,进去。”江云芳抱着一大捆箬叶错身而过,脸上绷得紧紧的。
少有看到江云芳这副神情,江诗蕴知道她这是在生气。住在这儿也已经两个多月了,江诗蕴便也罢了,多数时间要么闷在房里画设计稿,要么就出门去给人家改建装修的,基本上都没和附近街坊邻居来往。
而江云芳她们,总是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附近几家人除了刘钱家,都有了点头之交,相处还算融洽。这个时候,谁都知道这“恶子”若是出现在谁家附近,就会给人家带来厄运。偏偏不知是谁那般恶毒,竟然把这样的烫手山芋给丢到她们家门口来!若是方才在路上时江云芳没有给她讲解这个恶习的由来,江诗蕴说不准还真的就会置之不理了,可是如今被她撞到这事儿,又能够明显得听出那孩子的声音太过嘶哑,怕是哭了有一会儿了,这个时候去招惹这事儿,无论是哪种情况,都决计不会有任何好的事情发生。可是她若不出手,这个孩子,就要在她眼皮底下活生生被这个可怕的习俗给害死了!
江诗蕴蹙了蹙眉,死死抿着唇瓣,一时天人交战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若是在平时,救了便也救了,可是现在却万万不行!今日是五月初一,已经步入五月五的第一天,相信不止她们姐妹几个听到了哭声,附近几家人肯定也听到了。可是当江诗蕴环顾四周时,却发现周围所有的人家,包括刘家都大门紧锁,半点动静都没有。
江云芳已经折回来了,见江诗蕴还杵在门口一脸苦思,忙拽着她的胳膊小心跨过门槛,沉声道:“蕴儿,不要心软,千万不能心软!此时你若是心软了,只会让咱们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!”
“可是那不过是个无辜的小生命罢了!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,能给咱们带来什么厄运?不过是世人愚昧而强加给孩子的罪名罢了!”江诗蕴缓缓挣开江云芳的搀扶,眼神坚定而炽热,随即转身朝发出声音的角落走去。
“蕴儿!”江云艾惊恐地瞪大了双眼,忙上前张开双手拦住她,眼中竟含着泪花,“你若不想为了一个陌生孩子而害的我们惨遭厄运,就不要去!”
江诗蕴眉心紧锁,愤怒地低吼:“可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!他不过是出生在今日而已!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!真正可怕的是你们看待世俗的眼光,而并非这些不幸选择在五月初降生的孩子!”
见江诗蕴执意要去救那个“恶子”,江云芳的眼中满是受伤和浓浓的失望。江诗蕴从未反驳过她,不管在何种情况下,都从未有过,而今,是第一次!罔顾她的劝告,罔顾家人的安慰,也还是执意要去救那个天生带着诅咒的孩子。
眼见得江诗蕴离那角落里微微耸动的襁褓越来越近,江云芳不禁急出眼泪来,慌忙朝她跑了过去,死死拽着她的手,“你身上还没好,我来!”说着,她俯身将地上已经哭累的孩子抱了起来,许是这处角落太过阴凉,只有一层薄薄的襁褓包裹着的孩子,身上都冰凉了,小脸也因为哭太久而微微发紫。
“这孩子是个苦命的,看他孱弱的样子,怕是在娘胎里就带了不足之症,若非逢着这个时候,也是难以养活的。你本就有伤,别靠近孩子,即便有再大的厄运,也全数降临在我一人身上便是。”
江云芳轻轻收拢了襁褓,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往巷子里走去,却不是要进家门的。江诗蕴急忙赶上前去,突然觉得有些慌张起来;“大姐!你要带孩子去哪儿?不是要救孩子么?做什么不进家门?”
江云芳脚步猛地停顿,却没有回头,只是声音有些苍凉:“蕴儿,你不懂,世态炎凉,今日此事,恐怕早就有人在暗处盯着,生怕咱们会把这‘恶子’放在他们家门口去。所以,一旦谁接触了这个孩子,就等于如同这孩子一般,成为神的弃儿,任何人都不敢靠近,更不敢接纳。”
听闻此言,江诗蕴顿时愣住,神情很是复杂,她忽然垂眸轻笑:“大姐,你想太多了,这孩子不是今日降生的,只不过是染了重疾,孩子的亲生爹娘没办法养活他,就将之弃养而已。”
“什么!”江云芳震惊地转头看向她,原本还很悲壮的心情不知怎的就没了,充满期许地问道,“蕴儿你说的是真的?这孩子……不是‘恶子’吗?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听得四周传来的吸气声,江诗蕴不禁挑唇嗤笑:“莫说是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,便是任何一个做过母亲的妇人,都不可能会看不出来,这孩子虽说看起来娇小孱弱,可分明就是已经出生十多天的孩子。刚刚出生的孩子,都会因为刚出娘胎而有些不适应外界的环境,样貌也大有不同。”
江诗蕴顿了顿,缓缓朝江云芳走了过去,从愣神的她手中接过孩子,轻轻拨开挡住孩子头部的襁褓边角,一看到孩子的脸,顿时了然而笑:“果真如此!方才我远远看了一眼,并未看真切,如今放近些看了,我果然没看错,这孩子起码都出生半个多月,甚至有可能已经满月了!”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你又未曾……”江云芳慌忙掩住嘴,四下环顾了好一会儿,才清了清嗓子,放低音量,“咳咳!既然你断定这孩子不是‘恶子’,就快些把孩子带回家吧!”
江诗蕴却抬手阻止,反而更加扬声道:“无妨,咱得先把这事儿给说敞亮了,不然日后再有人拿此事来闹,我可不想因此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,索性在此一次性讲清楚了。”她讥诮一笑,嗓音清亮,回荡在整条胡同内:“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细嫩,微微泛着粉色,身上会有很多白色胎垢。而且因为孩子太小,皮嫩,许多孩子到满月都没能把胎垢给洗下来。这个孩子看着瘦瘦小小,乍一看去的确与刚出生的孩子没什么两样,可是你看他脸上的胎垢,基本上快全部洗干净了,而且皮肤已经变得紧实些,并不像刚出生的孩子那般吹弹可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