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三月本是闲时,照着往年的经验,这是文人士子踏青赏花的暇余时光,只因没谁想在明媚的春日里,埋首于沉闷的政事之中——可今年,全朝都熬油费火地忙碌着。
原有五日的春歇也没人想得起来,从大理寺到都察院,连带着整个内阁都无人休沐,加班加点地处理怀王案。
对了,如今这案子被称作“怀王案”,而非“怀王府爆·炸案”。
大理寺的刑具在魏五的指点之下于短短几日内就抛了光,热血烫出来的尖刃也格外锋利。军器局的大使没挨住这利刃剥皮的酷刑,将旧年怀王征战西北凯旋,军火却未全数回缴的事情捅了出来。
朝中一时沸腾。
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便将受害者的帽子从怀王府的头上摘了出来——被残害的三代忠臣瞬间成了私藏军火的反臣。
拔出了萝卜总要带点泥,当日在太和殿上为怀王惨死喊冤的朝臣,没谁能想到那区区几道折子有朝一日能成了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尖刀。
怀王藏匿军火的事情通透了,那全朝的怀王旧党便也得挨个进一遍大理寺通透通透。
魏郯来的那日,天色昏沉正落着小雨。
春雨连绵,潮湿得令人生厌。青石的大道上积了薄薄一层水,马蹄踏上去便飞溅而起,马镫上的鞋底都沾上了一层泥水。
银丝绣的飞鱼纹长靴落在了大理寺门前。
大理寺卿秦婓举着把伞候在门口,见到魏郯一行纵马而来,当即热情地迎上前来。
“督公大人可算是来了。”
魏郯上位头两年,已将怀王的党羽拔得七七八八,这回旧党们自己出来跳脚,将人头送到了魏郯手上,便正好彻底地掐头去尾、斩草除根。
怀王旧党的名录写了长长一串,大理寺的人手却没足到有功夫能照顾到每一位;思来想去,便只好先下狱压着,再挑一位杀鸡儆猴,先吓吓那些不知好歹的旧党。魏郯修长的指尖在一个个墨字上缓缓划过,停在了一人的名字处。
“巩大人,好久不见。”
走进潮湿的监牢,有一人正死了一般躺在稻草之中,腥臭污秽的气味熏得魏郯微微蹙眉。
那人抬了抬头,深陷的眼眶中,连瞳仁都黯淡了不少——正是前几日当朝叱问魏郯的工部右侍郎,巩行之。
“呸!”巩行之唾了一口。
隔着重重的栅栏,那唾沫星子想要沾上魏郯的鞋面还要十万八千里。
魏郯不怒反笑,命人开了监牢的锁,饶有兴致地蹲在了巩行之面前:“瞧巩大人气力颇足,看来这几日是大理寺招呼不周了。”
“阉贼,”巩行之凶狠地盯着魏郯,有气无力地叱骂出声,脖子上都暴出一根青筋,“你要杀便杀,何必废话?想从我口中套出话来,却是想都别想。”
“巩大人如此坚持?却教本督别无选择了。”魏郯冷笑一声,当即拽起了巩行之的衣领将他扔到了身后人的脚下,“绑到刑台上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