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棹的病来势汹汹,刚开始任何药物无法下咽。周围的人想尽了办法。药童用了喉灌法;专门派来服侍花棹起居的丫鬟竺晚用了长勺饲喂。昏迷不醒的人把喝下去的药直接吐出来不说,还附送着苦胆汁和冒着酸气带血丝的胃液。
看见此景的青年才俊皱着眉头,对着一脸阴沉的苏执琅道:“苏别桥,病人若是药都吃不下去,大罗神仙也救不了。我只能保证我的药有效,喝不下去可不关我的事。”
也就仗着苏执琅求他看病救人,他才敢在当面嚣张那么一两下,嘚瑟完之后便立马像个装模作样的鹌鹑了。
苏执琅盯着药碗,好似这药碗里能开出一朵花来,半晌,他动了动嘴唇,对着围在周围的人说了一句,“下去吧。”
再后来,莫名其妙地就变成苏执琅来喂药了。
谁都没看见小苏大人怎么喂的。
因为小苏大人喂药的时候,要清场。
谁都不准看。
竺晚最劳心劳力,毕竟是贴身服侍,得在门外等着,腹诽小苏大人果然不会照顾人,喂药的时间也忒长了一点。但是小苏大人到底是小苏大人,别人不行的地方,他总是能想出解决办法来。等喂药结束,回去给病人掖着被子的时候,竺晚又觉得小苏大人请来的神医果然厉害,这药刚一喂下去,刚刚惨白着的一张脸,嘴唇却嫣红如血。
像是梨花瓣上沾了一滴血,这滴血泛着水色,盈盈泛光。
后来这么喂了十天半个月,花棹终于清醒了。
花棹醒得时候,睫毛被什么东西压着,嘴上都是药的味道,等她终于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时候,只见苏执琅离着她有两丈远,地上泼着一些药汁,连同苏执琅嘴唇上也沾着。
两人都没有说话,苏执琅直直地看着她,面色冷淡,面上却像是染了一层胭脂,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。
打破这一诡异平静的是冲进房门来以为出什么大事的竺晚。
听到响动,苏执琅恢复了一点平日里的惯有的神态,让人收拾干净之后重新又端了一碗进来。
这回是花棹自己喝药了。
花棹住在苏宅广阔无比的后宅院里的一个独立小院里,又秃又空,和小苏大人高雅不俗的审美格格不入,种的唯一的绿意就是廉价朴实的栀子树。
每天喝完药被青年才俊把脉诊治完,花棹就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发呆,看着院子外浓郁的绿荫下刺眼的洁白,空气中旺盛的香气闻久了仿佛也能驱散掉身上浓重的药腥味。
偶尔还能看见竺晚伸着柔软的腰肢,在晨间摘下刚开的栀子花,放在篮子里,一大早起来房间里都是这种蓬勃旺盛的生机。
养病的日子额外清闲,这方小院寂静得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忘,唯一的动静便是小丫鬟竺晚以及那个时不时的来小院复诊,自诩和宋甄齐名的青年才俊。
青年才俊有名字,姓祁名半夏,和太医院老院长一个姓,生得雪白微胖,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露出两颗小虎牙,每日过来蹭吃蹭喝中穿插着正事——复诊。
刚开始祁半夏憷苏执琅,还没敢这么嚣张,只是中规中矩地看病,调整药方,事情的改变在于那天恰好遇见竺晚端上饭食,祁半夏从未见过有人居然能将药膳做得如此精致诱人,令人食指大动。
于是半推半就下,祁半夏吃下了尝鲜的第一口,从此以后,便把竺晚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。也就那个时候,经常一本正经维护神医颜面,偶尔废话连篇的祁小青年才俊开始频繁地来号脉,表面上盛情难却病人提供的吃食,然而亮晶晶的目光却泄露了一个饕餮客的本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