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梦嵚在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,有朝一日他会每天出门只为了去玩。
偌大的京城物众地大,蔺惋漛带着他几乎逛了个遍也吃了个遍,除了形形色色的传统特产,还有各地商贩上京贩卖的食品玩物,那些市井街头的流行萧梦嵚终于有缘得见。
一眨眼已到夏至。虽然繁华的京城平时大大小小集市不断,但夏至这般重大的节令更有不同平日的庆祝活动。
萧梦嵚坐在禄福面馆的二楼,双手把住栏杆向下望着舞龙队做准备。蔺惋漛点完餐就看到他这副好奇的样子,顺便还瞥见楼底下已经有人发现了他,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窃窃私语偷偷仰头朝他瞧。
蔺惋漛探身伸长手臂托住萧梦嵚的脸,将人摆回来:“别看了,晚点会表演。”
萧梦嵚听话地坐正,面向丈夫晨曦中英俊的脸庞。蔺惋漛惯常嘴角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,此刻带着无奈,目光竟比朝晖更明亮温暖。
像是对他无限纵容。
萧梦嵚注视他的眼睛,心口一痛。
蔺惋漛似有所觉,柔声问:“怎么了?”
小二端着托盘回来,撞上的就是这两人浓得排斥一切外物的氛围,不禁脚下踌躇。蔺惋漛察觉他的靠近,扭头时神色已如常,不发一语便让小二吓了一跳,赶紧上前:“一碗素斋拌面、一碗雪菜拌面、两碗文思豆腐羹、三个招牌馅饼,二位请慢用。”
萧梦嵚一抬手,蔺惋漛擦好的筷子就递到他手里。他今天早早出门什么都还没吃,到这会儿真有些饿。最近他渐渐可以早起不那么犯困了。若细算的话,其实成亲前在宫中时睡眠极少,如今倒像把十五年缺的觉都慢慢补足——尽管醒来依然只能见到穿戴整齐悠闲读书的蔺惋漛。
蔺惋漛很自然地把面拌好了换到萧梦嵚的面前:“每年夏至当天开始,不管旧面有没有卖完,禄福面馆都会换用刚下的麦子做新面,所以生意特别好。我今天只要了拌面,因为更能突出新麦的香气,你尝尝。”
萧梦嵚卷几根面送进嘴里,雪菜鲜甜面条筋道,细细嚼了咽下才评价道:“确实麦香特别浓。”
蔺惋漛的筷子握在手里却没动,只静静地瞧他。幼时他曾经秘密地享受看他吃东西的画面,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做一件尘俗事,现在坐在平民聚集的嘈杂面馆里也影响不了他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。那些年他们远隔重重身份,未料有朝一日会近得极尽亲密,触手便可及。
蔺惋漛把汤碗推到萧梦嵚手边:“试试豆腐羹。店里有个厨子专做汤羹,切豆腐的刀工全京城的酒家应该都没人能比。酸辣汤也不错,不过你不爱喝。”
萧梦嵚低头,果见豆腐丝纤如毫发,浮沉在勾过芡的汤底中像是投入了一把针,舀起吹凉喝下一勺,豆腐丝一抿就化在了口中。他搅动稠白的汤水细看:“好厉害的刀工。”
蔺惋漛脱口而出:“我也做得到。”
话音落两人一齐愣住了。蔺惋漛本人都不理解怎么会在一刹那冒出了强烈的不虞,甚至让人尝尝这汤的分明就是自己,实在太失态了。萧梦嵚当然更加不懂其中的微妙心思,不过他则没有深思,回过神来偏了偏头道:“夫君有什么不会的?”
句尾上扬的语气并非真在提问,而是对蔺惋漛无所不能的深信不疑。
“我不会弹琴吹管不是吗?”蔺惋漛在他清澈的目光中竟出奇地感到了一丝满足,“学是学过几天,大约四岁的时候。娘说看姿势就知道没天份,让我别瞎拨弄吵着着她耳朵。”
萧梦嵚笑问:“学了多久?”
“快一个月吧,试了几种乐器。”蔺惋漛回忆道,“学过什么也忘了。反正娘说我吹笛子不如吹口哨强,这句还记得。”
萧梦嵚抿着笑:“才不到一个月,怎么可能学得很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