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度几乎一夜未眠,躺在豪华程度不次于龙床的睡榻上,闭着眼睛细细盘算,梳理着明日的行程。明天他先上朝,下了朝,他就去向妹妹告状。凭他这张口吐莲花的嘴,管教妹妹听到什么信什么。

    他定要让妹妹给他作主,替他出气,好好整治那小孽种一番。小孽种,敢在太岁头上动土!真以为自己是他丁某人的亲外甥,自己不敢对他动手?哼!

    他认真地思考着明日下朝后去见太后,该用什么样的表情,什么样的语气,如何讲述事情经过,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太后的同情心和愤慨。

    他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了萧子敬在太后的冷面训斥声中,诚惶诚恐向他道歉的画面,这让他更加激动难眠。四更天刚过,他便起来更衣,匆匆吃了些东西,坐着画轮车,抖擞精神上朝去了。

    五更时分,皇帝早朝。

    文武百官排成四列,文官两列,武官两列,顺着太极殿大开的殿门,鱼贯而入。丁度走在一列武官前面,腆着身怀八甲的大肚子,沉着一张大白脸,阴气森森地上了殿。

    待文武百官站好,丹墀之上的殿头官朗声道,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
    在殿头官长长的拖音中,萧子敬身着黑色团龙朝服,在两名内侍,两名宫女的侍从下,从太极殿侧殿中稳稳步出,顺着丹墀侧面的台阶拾阶而上,来到太极殿中的九龙御座前,转身沉稳落座。

    下一刻,丹墀下的文舞百官整齐划一地山呼舞蹈,“吾皇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!”

    “平身——”

    萧子敬庄严地抬起一臂,年轻的声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与威严。

    “谢陛下——”

    文舞百官从地上爬起来,规规矩矩站好。

    随即,站在萧子敬左侧的斜前方的殿头官,按着每日惯例喝道,“有事出班早奏,无事卷帘退朝——”

    萧子敬每日上朝的那道门上挂着一幅落地的紫竹帘,面向太极殿的一面,宫廷画师一上一下画了两条拧爪飞腾的金龙,两条龙中间,是一轮红日。

    萧子敬上朝时,站在帘子两边的宫女同时拉动帘子两侧的紫色丝绳,竹帘向上卷去,萧子敬步出上朝,帘子随即放下。即至殿头官宣布退朝,帘子里的两名宫女再把帘子拉起来,萧子敬顺着原道再回去。

    殿头官喝音方落,与丁度并列站在武官之首的太尉赵淳,向左横挪一步出班,拱手垂头道,“臣,赵淳有本启奏!”

    萧子敬一眨眼,眨眼的同时,眉尖几不可察地一皱。

    赵淳保持拱手垂头造型不变,“昨夜,臣接到安州刺史周山图的告急文书,瑞瑞虏已陷秦州,秦州刺史刘崇祖阵亡,瑞瑞虏不日抵达安州。陛下上次所派两万援兵,经秦州一战,死伤一万余人,剩余之人已退入安州城内。周山图请求朝廷速发援兵拒虏,这是周山图给臣发来的告急文书。”说着,赵淳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米白色的信封。

    吴兴立在萧子敬的右侧,萧子敬给他使了个眼色,吴兴连忙步下丹墀,从赵淳手中接过文书返回丹墀之上,躬身双手将文书递给萧子敬。萧子敬接过信封,抽出信纸,两只眼珠一上一下一上一下,快速浏览起来。他在上面浏览,大臣们在下面看着他,就见萧子敬的神情越来越凝重,眉头越皱越紧。

    整个太极殿一时静若无人,丁度也暂停了在头脑中温习告状的话。

    瑞瑞虏是个与齐国东北部接壤的游牧民族,族号瑞瑞,族人生性野蛮好斗,时常入侵齐国边地烧杀抢掠,给齐国东北边境的百姓造成极大伤害和痛苦。

    褚灵宾的父亲褚禹在世时,两次大败瑞瑞虏,以致瑞瑞虏元气大伤,发生内乱,换了一个可汗。褚禹殉国两年,瑞瑞虏在新可汗的带领下,养精蓄锐、励志图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