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解落三秋叶,能开二月花。过江千尺浪,入竹万竿斜。”
巫山云念得不疾不徐,罢了便丢出一沓纸和几根笔,示意身旁人分发给站着的那几位,语气飘然,“得了雨花岛,在下今日心情好,便不为难你们,我刚念了什么,你们作一幅画就好,合我心意者胜。”
厅内之人不免又出了声,议题者甚多,吹牛者也不少。有些人觉着今日的题似是不难,便是自己去了也能中个头彩。
这样的人,大多是没太大本事的。精明的人才会懂,这看似不难的题,其实才是最难把握的。
二楼的萧长云目不转睛盯着那一排人中唯一的女子,青灰色的布衣,高高竖起的发辫,几缕青丝垂在肩上,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,那黑中泛着淡淡琥珀色的眼睛,仿佛汇聚了极致的灵气。
这双眼太惊人,仿佛该配一件翠纱露水百合裙,镶搭天女的小山眉,再化上薄妆舞于天池。可这些都没有,这双眼的主人只有一张平俗的脸,额上甚至还有一大块淡红胎记。
“师兄?”南又循着萧长云的目光,笑了笑,“师兄是不是担心小月不会作画,丢了王府的脸?其实师兄何必要小月去,师兄这不是耍人呢?”
说罢,她还掩嘴笑了笑,却见萧长云波澜不惊亦无丝毫应答,只是他漆黑眸中似乎酝酿着一种笃定的情绪。南又没有见过他用这样的目色盯着一个女子.......还是一个相貌过于平庸的女子。
楼下的小月并不心急,只是同寻常茶客一般,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。她不说话也不看人,浑身透着一股疏离淡漠。大家对她的并无期待,因此也少有人关注她,反倒留了她一片清净作画。
反倒是宋泽煜,那张桌子那儿挤满了人。许是他贵重的身份,又或是他出众的才华,提笔一挥一舞间,都有人喝彩。
一炷香的时间到了。轿旁的汉子听巫山云差遣收回了几人手里的画卷,递给了巫山云。
小月虽落了笔,目光却变得悠远,还有一份不易察觉的感伤。方才画得东西叫她心神波荡,如那首诗的谜底,驱散了她心里的平静。手指捻了茶杯喝了一口,不知为什么她再次看向二楼。
萧长云看着下方,好像是在看她,又好像仅仅是在看楼下的喧闹。小月以余光接住他几缕目色,不刻意也不在意。
她起身,轻点脚尖,飞身落到了萧长云旁边。完成了让她答题的任务,她该重新成为一个护卫了。
萧长云转身看向她,竟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微笑递给她,“小月,辛苦了。”
刹那间,小月的神色是受宠若惊的样子,这不是对下人该有的举动,她抱着剑辞了那颗橘子,声音果决:“小月只是照吩咐行事,不丢公子的脸就好。”
萧长云似乎是第一次被拒绝,反倒硬是将橘子塞进了她怀里,看着她惊慌失措,他反而觉着好笑。他背过身意味声长道:“遥遥一望那画,我便知你绝非等闲。什么样的主人家才能又教你作画还教你这罕见的武功?”
他的话像是说笑又像是拷问,只是似乎一点也不期待小月的回答,说完便兀自走到廊边,等着楼下的结果。
小月呆呆站在他右后方,盯着他黛蓝卷云纹的袖口,出了神。她慢慢抬头看着萧长云的背影,萧萧肃肃,爽朗清举。一举一动似非尘土间人,她不自觉退了半步,不敢靠近。
待莫喻的声音传入耳中,小月才有了反映。
“叫你呢!”莫喻按奈不住性子,推了一下身边发呆的女子,“小月,那个画!你的画!你看......”
“磕磕巴巴。”一旁的萧长云不慌不忙接过话,却并未看向小月,只看着堂下被巫山云选中挂起的画,眼神中带着柔和与满意,话里指向小月,“不落窠臼,看来我选人的眼光也不差。”
与萧长云截然相反的,是一旁惊诧万分的南又,近乎怀疑。她从不曾想过,这个其貌不扬的女护卫竟有这样的本事。更加不解的,是她都没想到的谜底竟被小月轻松破解,另辟蹊径。